七月
标题来自于我中学时期看过的一篇先杨同人文,这篇同人文写于1999年7月,因此在命运般的第25年的某个无关紧要的远离故乡的夜晚,我又想起了这个标题这个名字,时光借由文字的媒介将通往过去之门为我展开,如果当时没有那位迄今或许已经年过半百的女士发来的文包,如果没有高中时期因兴趣而熬夜的阅读,我不会了解这篇文,也不会在这个百无聊赖的时刻想起用这个词语做这篇文章的标题。
我要说的内容,和这篇文没有多大的关系,所抒情的主题只是对时光流逝的愁思而已。昨天和娜塔莉在巴基斯坦餐厅聊天,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坦诚地表达了对岁月、对老去的可能性的感慨,我说,有很多人在25岁之后,会感觉自己仿佛在断崖式地衰老,充满了胶原蛋白的婴儿肥似的脸颊凹陷下来,像成年的树木一样凸显出骨相的轮廓,幼稚感随之而去。我脸颊肉多,因此对这方面没有特别深刻的感慨,过去我总因为脸颊上过度的胶原蛋白而被质疑比真实的体重要重很多,现在又因为这种流失,总有人要轻视了我的体重,但即使外貌没有特别显眼的变化,心态的转变却也是无可避免的。
流俗的心灵鸡汤总说,人对于自己一生当中25岁以前产生的事物总是会有种“理所当然”之感,我对警告很敏感,时时会注意自己的言论是否会过界。然而,落实在现实中,真相往往要比鸡汤金句更加残忍,上面的鸡汤建立在全球黄金年代万物勃发的自信上,以为世界将永远螺旋向前,风华正茂的成功者告诫老人们不要跟不上时代。但在妖魔横行的2024年,在新一代身上所窥见的贫乏和保守主义总能在更老的人身上见到相同的影子。我们那时候的人能看1部日漫,就自然而然想象年轻人会看10部日漫,变得更加开放理性。然而以所见对比,被封锁的时代他们可能1部都看不到,游戏都被禁止,于是只好将无限的精力发泄在喊口号中,每个人都不惮于用最大的恶意去辱骂式社交,再用一些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反例和批驳点的自以为“真理”的垃圾去匡扶自己的三观,即使以年龄来看,更年长的人在同样的年纪里却也不至于生活贫乏到这种程度。
用男的那边流行的话说,在信息时代连找片源都不会的男人不算男人,然而这句话现在若公开在抖音怕是要被追着骂的,因为不会的可能远超知乎和贴吧老哥的想象。因为某些可疑的足以写一篇专门论文来研究的禁欲主义的缘由,老中的戾气无法通过其他渠道发泄,而作为一个总喜欢对独裁国家加以嘲笑的本反贼似乎也很好奇禁欲主义是否能高度上升到动摇国本的高度,得出的结论是如果开放色情的阈值很高的话只能说明老中的国本果真不是什么马克思主义。
找不到琢磨和抒情的乐趣,便只好以辱骂为乐趣,更深层次的讨论会触发不可名状的恐惧。有谁与其有不同的观点,就是要害他、与他开战,新时代的旅者根本就没有经历过正常的讨论,而正常的讨论需要基本过关的逻辑、足够的阅历和相对平和的心态,孱弱的将自己的愚笨视为理所当然,像水鬼一样抓着有能的人试图拉她堕落,等英雄蒙难的时候又以自己的懦弱为由奔逃而去。战斗力强的像无头苍蝇一样试图杀遍所有情感臂弯中可降落的点,自己却也没能力创造一个天国,每个人对自己得到的东西都不满意、不开心,然而那房间里的大象早在他们出生之前便已经存在了,关于人类应当如何生活甚至需要通过只言片语的文字来记录幻想。可是本身从那个时代所走过来的人,光是想到要成为那样无聊的“时代进取者”,就觉得还不如当旧时代的残党呢。
我们以为的变老,和我们正在经历的想象完全不同,没有长江后浪推前浪,只如看见了死气沉沉的逆流,树感觉自己快死了只把原先的绿意绽放得更加妖艳芬芳,这是无法逃避的本可以有选择的成熟滋味,所谓盛极而衰的将死浪漫。然而树枝不再向更接近天空的方向延展,变得软而润,接下来便脱落,人的摄像头记下他堕落的瞬间和馥郁微腐的味道,很快它将变得光秃秃的了。
我常常会给一些年轻的姑娘安利我的断舍离工具,一些隐蔽的社交媒体和隐私性足够高的自留地空间,交到足够可信的朋友也是安抚自己心态的关键,足以将所有愚蠢和恶意当在墙外。不过目前大部分尝试是失败的,有人确实更适宜社交环境,就像我大学时期一样;有人分明内耗,纯粹是因为自己没什么技术能力,于是不得不忍气吞声,最后去适应快餐化的折磨心灵的环境,我对这类人通常没什么怜惜之情,只是远离而已。无论如何,在过去的年岁里我给自己搭建了足够好的心灵环境,我已经厌倦了给人做心灵导师,我需要独处的时间那么多,真让我去给某人当心灵导师,隔三差五聊个长天,我也只会厌烦——人都是有自己的生活的呀!何况我已经是个社畜而不是大学生了,哪儿有这么多时间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把精心琢磨的句子献给一个我当即可能没那么感兴趣的话题呢。
这也是一种变老的表现,能被触发的欢愉越来越少,看到一个东西总想一眼挖掘本质,也不会完全付出执着真心。我知道它是真的,那么它会在我心中自成一脉苗芽;我知道它是假的,那飞快跑路就好了。2015年在中土圈子的时候被80后的疯女人攻击时还会心脏疼痛,到今年看着一些小孩打架甚至有怀念的味道了。以前总是担心圈子会被掐散,然而天下终归无不散的宴席,某些东西会随着时间的变化彰显出它真正价值。何况若那东西有生命力,就总会有新鲜血液补上,如果它离开,那就好好保存下记录。当然了,混乱的圈子关系总会让人得到应有的教训,我始终觉得有些关于角色理解的争论实际上不可能避免键政问题,只要中国人对于政治这东西持续别扭下去,中国人就永远不会在他们所希冀的任何精神世界得到安宁,浮于表面的快乐又和单纯的一夜情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即使如此,变老带给我的焦虑仍然是存在的,作为老中人,再怎么调节自己的心态,总会有一种更加宏伟的时代和文化的力量倾轧着心灵的焦虑感,这是洋妞的嘴炮心理咨询永远无法解决的问题,这也是一些环境优越的中产难以理解的问题。总有人会对人生无方向感无目的感产生恐惧,而作为一个老中你根本不可能天真地想着只在乎眼前,因为养老的压力是现实的——所以叛逆可能导致孤独会像天罚一样在人生未来的某个阶段降临,再刚强的人都有其脆弱的时刻,年轻时尚且可说服自己是偶然,但越到老仿佛越能听见报丧的时钟在自己耳边滴答滴答,人为了逃避针音而会去给自己找一个可靠的目标,这又是不可解的问题了。
哎,变老,二十岁的时候熬夜只觉得困,二十五岁熬夜却要担心自己会猝死,身体的警钟就这样细密地敲起来了。害怕自己还不够成熟,仍然像个孩子,但回忆起那时精力充沛,却也远远没有现在做得多、想得多,回首一看自己好像什么也没干,但数一数又完成了许多了不起的成就,可那种天真的澄澈的永远担心是否还不够成熟的跃跃欲试,或许是唯一让人确切意识到青春尚未流逝的证明吧。
四月
这是同系列作者所翻译的文章里的另一个标题,四月(April)常常在一些意外的情况被用作人名。我记得这是一篇樱花妹所写的罗杨文,日语原篇产自1993年或1995年。
这并不是最早的同人,最早的同人追溯起来还是1973年左右老版星际迷航同人女所写的《吉光片羽》,在随缘居里应该还有翻译,那篇文下面有各圈子来瞻仰赛博纪念碑的同人女,翻译也是2010s初期所作,那年你国还处在经济上行期最后的余晖中,大家在享受盛夏宁静的同时期待着活泼多彩的暑期欢乐。
我记得当时有人说,虽然那不是她圈子的同人,但一想到这文章来自于一名相差半个多世纪的女士,甚至是用打字机所产出的,就觉得如梦似幻。到2024年,连这留言的语境也带上了微妙的时代背景,因为在老钟,web的普及起码应当在2004年前后,因此千禧一代以及先前的人们对所有电网所代表的东西的感受都是“新”,因而对于那些不够古老的东西,反而会产生“它竟真实存在”的恍若隔世感。
倘若是2020年出生的同人女,未来考证互联网可能真的像是现在的实地考古。未来互联网考古或许也会成为一个专门职业,因此纸媒和电子媒体切换时代的震撼感,要如当事人一般体会到也是再难了。我曾经遇到过一些小顾客信誓旦旦跟我说她曾经遇到了什么,然而仔细一换算年龄,便知道想要共情这种理解只是一种虚妄的想法罢了。这不能怪她们,毕竟我也会去试图探索存在于80年代的东西,只是我觉得这种热情难以回报也不能被纵容,有些东西想要体会,可以挖掘,但也需要好好沉淀一下吧。
当然了,再怎么宽容,有些违反原则的东西,该攻击和切割的我仍然会继续,甚至用更锋利的刀刃磋磨它。
太阳照常升起
半梦半醒之间,足以回忆起许多已经失去了很久的记忆。小时候我过目不忘,并以这超人一般的记忆天赋自然而然取得了卷王时代的先机,最终通过漫长的情绪失控和身体破坏、熬夜失眠经历了记忆力只有其妙的艰难时光,在强迫自己忘却掉无数尴尬回忆的同时,最终将大脑调整到现在的状态。
忘却是无法完全被选择的,据说某些冥想可以让人掌控被忘却的记忆,但作为一个专业催眠师都未曾能完全控制的人,我潜意识的警觉性似乎也远远超过表层意识所料,它所掌握的知识、奔跑的速度、思考的唯独都比我本人要强得多,甚至还认识几个以非正常形式存在于我脑海中的人,并让我这样喜欢琢磨的人也束手无策。
于是我只能以文字为媒介,将我认知中的事物记录下来,将我思考的资料记录下来,借以在片刻的灵感中抢占先机。不过,半梦半醒之间一些流畅到极点的脑洞总会让我寒颤,大脑如此奇妙而到了身体快走下坡路的时机,我却仍未能创造出自己满意的作品来,甚至年龄越大,觉得表达自己也是一种困难。
中途也不是没有可以小范围成名的时刻,曾经加入过的某些圈子里凭借自己的能力获得了不少热度,但最终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退出了,然后再开始上一段赛博自杀,最终回归到隐形人的行列里,一来二去搞多了,连娜塔莉都笑谈我创作的东西某种意义算得上闺阁文学,精致又因为各种原因不为外界所传播,意外地带上各种桎梏条件。
在传播的过程中也不是全然无所获,我自己清理了一下,现阶段认识的大部分能聊得过天的朋友,大部分都是看过我的文的,有了以同圈和文交流的基础,在价值观上才有进一步上升的可能性。尽管如此,到目前为止我朋友的数量仍不能算多。
不过,遗忘的东西再多、被忘却的纪念再多,明天的太阳照样会升起。每当抑郁情绪爆发,我在想我这苍白的一生还留下什么的时候,某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就能从脑子中跳出,回到惦记着v家电子音乐的时代,回到玩美少女梦工厂的时代,回到看古早原耽的时代。这时候我会意识到,并不是我被留在了旧时光,相反,我一直将其留在我的心里,只是有些曾经为我传达,有些曾经与我同行的人已经不在了。
但那又如何呢?把这些故事暂时藏在潜意识的房间中,太阳仍会在第二天照常升起,我会带着新的脑子开始新的一天。这或许就是我的个性出现了无数转折的原因吧,我以为那不是我,但那仍然是我。
梦觉流莺时一声
标题是诗句,但让我难以忘怀的缘由是一篇古早鼠猫文以此为标题,作者似乎是伊蕾,我在几年前曾经在玄亮圈子加到过作者,不过没怎么聊过就再次淡坑了。
我对旧坑的态度无非就这两类,要么逐渐淡了下来但持续保持着热爱,要么经历几次反复回环和痛苦的折磨后,最终选择彻底离开,一部分在离开之前会以oc的形式在世界观中继续留存。不过根据我的观察,我真情实感搞过的cp里被彻底判死刑的还是挺少的,一般来说除非这个坑里有直接攻击到我本人的人或行为,我都会对其十分宽容。
敢说我第一次当腐女的时候,绝对不会想到我的同人之路会如此漫长,十几年后虽然吃的cp已经完全不局限于bl,对自我的认知也从异性恋上升到无浪漫倾向无性恋了,但我仍然没从搞cp之路上退下来。初中的某段时间曾经受到保守主义的蛊惑要“脱腐”,罪过一样忏悔自己的行为,现在看来也颇为好笑——但没人指导世界观的人是这样的,需要在不停的试错中找准自己的方向。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写文如果我没记错,应该也是贡献给了aph,然后给俄罗斯拉了好多年磨,中途其实还有段时间在给耀all拉磨,现在去我博客深处还能看到这段黑历史,至于原因我也不想再赘述了,毕竟当时完全是出于虚荣心而选择的赛道,但没想到在这个坑里倒是写出我第一篇完结的中篇作品,从那之后我才意识到我完全有能力构建我理想中的文字世界。
无论开端多么滑稽,但从那时候开始,我知道文字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知道我的人生毕竟不可能再没有文字的痕迹。在备受挫折甚至怀疑我的文字的困倦的岁月里,这烙印在我信念中的观点仍未被抛弃,哪怕我灰心丧气地说“在文字中我已找不到自己应当存在的证据”,但只要我在文字中获得久违的平静,我就知道生活和精神的宏伟世界从未离我远去。
只是,应当回到原点,心平气和,不要计较凡俗的得失,我曾经与许多人说过我并不在乎热度的重量,我也不理解为何甚至有人会为了人际关系作出那么多不可理解的事情,但当我真正参与其中时,我自己也才意识到那始终压在心底的声音的重量,即使你不在乎,它仍可能以各种形式参与到你眼前,像魔鬼一样追踪着你。有些欢乐只是打开恐惧的大门,一瞬间的快乐换来的可能是漫长的懊悔和恐惧。写作的中后期我常常为表达的不畅而辗转反侧,要翻来覆去修改表述才能安定,如果表述不够好,便会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于是我对写作便开始有一种敬畏感了。写作的时候,也常常会利用许多佶屈聱牙的表述。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就是过于注重与旁人交流而生的反馈,反而写不出属于自己的好东西,2018年写露叙和后续写土希应当是我最轻松的状态,再后来写名柯和表圈则始终拘泥于表达的能量而反复走不出来。直到昨年年末再次放弃了交互式的输入输出,我的畏惧之心才慢慢停止,才愿意产出、撰写更多东西出来。
可能大部分看过我的人甚至不能想到我写这些文的时候甚至处于恐慌状态,处于恐慌就是仍在意他人的表现,这是我无论说多少次圈地自萌都无法掩盖的事实,就像我反反复复在ao3添加删除文章一般。而我最后一次删除ao3的文章相比其他则晚了很多时间,一则突然觉得黑历史放在那里也无关紧要,毕竟总会有比我写得更糟糕的人也情愿把东西放在那里,二则也不像在某些敏感圈子,不会真的有人来找我的麻烦。或许我会在某些隐蔽的圈子短暂留下我的传说,但更多时候我会被彻底忘记,这是最好的,如果要我留下一个巨大的污点在世间,那倒不如从来都不出现。
不再计较是否也是变老的表现呢?曾经夸下海口又尴尬到无以复加的作品,现如今虽然不常看,却也能以和平的心态对待了,与其说是与文章和解,不如说是与过去的自己和解。在某个关键的年龄过了一半的关头,突然无端想起岁月和故事来,曾经写不下的散文如今倒是一篇接着一篇。曾经喜欢用银英里“正是未来于过去的时间”来形容周围发生的事物,如今这句话要落在我身上了……我不知道我还能写多久。
倒不是说我可能会停止创作,实际上如果未来国内的互联网氛围如果进一步恶化,我大概会更加依赖博客吧,sns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我所能表达的一切都在这里,我必须要有足以容纳全部自我的空间,这是从10岁以来一直横在心上房梁的梦想,如今我拥有了,如今我甚至害怕失去它,我甚至已经忘记了当年是以怎样的心态弃用了hexo(难道是因为开始用notion了吗?),但现在看来,起码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会需要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