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丛属于极北之地系列。


“……奥尔巴赫先生对情报有种异乎寻常的警觉,要保证其在任何情况下都接触不到任何无线电设备,必须选择可建立干扰的房间。再者,我们无法确定脑神经受伤对意识体的危害程度,本地医院基本瘫痪,无法作进一步检查,附近暂时找不到能治疗意识体的医生。综上所述,地下室是最好的选择,延续之前作为避难所的设计,日用品用的您的旧东西——没有浪费,一切从简,但考虑到您恐怕会长期待在地下室问询,所以设计上又参考了莫斯科的故居……”

他们将下半面墙刷成青色,因地下室灯光昏暗,颜色被调得暖了、浅了些,像邂逅相遇时那人的眼睛。洁白的床单上铺着不伦不类的深红色被子,旁立小号桦木书桌,桌旁的长管瓷器花盆里插着两支向日葵——真想得出来,向日葵放在不可能向阳的地方。

他要藏的人没入阴影中,阿达尔伯特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军装无影无踪。去除纳粹元素是必要的,以防引起不必要的联想和仇恨。刚毁灭的帝国,前任元首死亡不到两周,现任元首签下投降书也不超过三十六小时。意识体在靠近地堡废墟下面被发现:他在大街上部署防线,背后柏林医院轰然坍塌,粉碎了后脑勺和半个头盖骨,还有身边穿着不合适军装的青年团的孩子。斯拉夫士兵们吃力地抬起砖看了看,本打算离开,一道来自最高统帅部的密令恰到好处乘着指挥车被送过来。

其实换一种方式也不会大的区别,不是么?阿达尔伯特在他心中埋下一个怀疑的种子,开花结果,这种疑心救了他也毁了他,四年前如果他营运许诺,或许现在要站在军事法庭首席的就是两个人了。

不应当去假设从未发生的事情,安德烈关上身后的门,虚弱的男人坐得更直,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体面,既然是他输了,那就意味着背叛,结局就是惩罚;既然我没有迈出那一步,就说明我的决策更英明、更正确。如果我在那里,结果就不一样了。

他只戴着手铐,血迹已经消失,双腿依然瘫痪着。他比安德烈下意识认为的要平静得多,温顺的眸子和着灯光,蓝得模糊,他显然已经对未来有一定程度的计划,但他会竭力平静。

“你输了。”安德烈坐在床的对面,面无表情,沉重的情绪压在头顶。

“我知道,”床上人移走目光,“你不会在这时候浪费时间。”

不了解小奥尔巴赫的人往往早已动怒,他不巧见证过几次这样的时刻,“康纳利和柯林斯在找你。”

“我本来也打算向他们投降。”

“解释一下?”安德烈冷笑,“想来也是,他们可比我好说话多了,你从来与我不熟。”

阿达尔伯特轻轻抬头,“这是真心话吗。”

“不是。”他逃跑了。

安德烈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枪和皮鞭大摇大摆挂在手上,胜利后的喜悦迷茫和愤怒持续冲击着他,反而什么也没做成。

好几次,他几乎都要走到床前,足以对战败者为所欲为了,他把阿达尔伯特的脸搬向自己,伏特加的吐息喷在德国人的脸上又弹回来。要怎么解决他?用刀杀他一次,把他操得生不如死,删他耳光,宣告他是个毫无许诺精神的婊子,伟大的安德烈·阿列克谢耶维奇要永久与他断绝关系?

最后一句当然是气话,挺进柏林前斯大林同志找他,说英美打算抢走德国的大部分科学家,苏联不能眼睁睁看着,所以一些过激的行动必须被限制。何况两位意识体之间私下的关系从来不错,周转起来有先发优势。

他不耐烦地打断伟大领袖的话:“我们没有‘关系不错’。”

最高领袖沉默几秒,“四年前,我记得在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位置,你说‘我一直这么看着阿达尔伯特’。”他试图用一贯以来的审视透查他的心,安德烈没有看他,“可能我还不够了解意识体之间的相处模式。”

领袖给他一些时间处理情绪。他烧掉德国人留下来的相片、衣服和手写稿,又把阿达尔伯特的相机埋在土里。相机被短暂考虑过交予他人,然而一旦想到某个时刻他会怀念,并永远拿不回相机,且它将会继续存在于其他人手中,他便立刻打消了这个想法。

难受的记忆再折磨着他的头脑和存在,他也想独占这份记忆。

记忆是烧不干净的,阿达尔伯特当时这么劝说女孩儿,那时男孩教小公主鼓捣相机,她不肯动,担心相机被粗心的女仆丢进壁炉。阿达尔伯特说,硬壳有铁的成分,烧灼远远达不到熔点,总有些胶片已经被取出来了。他还只有安德烈胸口那么高,金发也比现在长得多,打成可爱柔软的波浪垂在耳尖和眉梢,细长的少年身躯像伊菲革涅亚。

然后少年朝他转过身来,仿佛征求亲家的意见似的,他心中隐隐产生一股期待,转瞬即逝,微微泛滥,又被好几道灼热的眼神浇灭了。

直觉般地,他不想未来的自己为偶然软弱的情绪流露感到羞耻,“没有人敢扔掉您的相机,如果人类这么做了,那么就该惩罚他们。”

他越界太远,意识体最不该犯的就是随意践踏人类的生命,而阿达尔伯特毕竟披着小孩的壳子,连拉扯都有失体面。

少年终于露出意一丝惊讶,安德烈愉快又恶劣地想,他终于也被吓到了。

“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小鬼?”

“是我冒犯,”少年显然继承了普鲁士人的刻板,“我不该问外交事务之外的问题。”

“我不喜欢年纪轻轻就拿腔捏调的人,”安德烈诚实发话,“我小时候,这么说话的小孩,往往都活不过1453年。”

就连他自己刚出口都觉得这话太过分了,然而少年轻松而早熟的语气,则勾起了他火躁的情绪。

“你又何必——”年少的阿达尔伯特欲言又止,仍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和小公主没什么区别,“可现在已经是1894年了。”

第一次交流以尴尬的冷战作为节点,离开的时候男孩并不在送行场合之列,安德烈漫不经心送行赫尔穆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