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苏露《纪念碑》的世界观设定,话说这篇能成系列我自己都蛮惊讶

这一篇应该写于2017年,然后我一脚踏入露叙这个完完全全的一人坑,但是现在看来嘛……我当时是多相信内宣啊……


“安德烈·阿列克谢耶维奇,我的母亲不一样,她曾经的荣光可与东方的恩人相媲美。”

然后安德烈扔过去一个压缩饼干,清脆的声响刺破织满血腥的空气,法希尔摸着被砸中的心口无所谓地笑了笑,把饼干递给一个直勾勾盯着他的经过小孩。食物于他只是点缀,他仅与人民兴衰存亡与共。

“您为什么要砸我的心口?”

“少转移话题,你刚才说到你的母亲。”

“我现在更想知道您为什么要砸我的心口?”

“开玩笑,你知道你又不会死。”

“您砸得很顺手,或许以前已经练过很多次了?这可不是一个寻常的玩笑。”

“怎么,”他的斯拉夫恩人有些恼怒地皱眉,比西欧人要柔和些的五官却张扬得有些狠厉,“杀不死人就不允许试试手了?”

无数大自然的经验和教训告诉我们,不要在一头熊暴怒的时候摸他的尾巴,但来自沙漠和山丘的法希尔是一千零一夜中的勇士,继承了那些阿拉伯人留在历史中的好传统,他从不试图驯化北极的野兽,而是把自己踏踏实实地摆在第三人的角度恭敬地倾听书写他偶尔发疯时下达的指令——前提是对他的人民无害。时间磨合裂痕,熟练增长默契,有一天安德烈不小心开了一个关于宗教的玩笑,在两人彼此沉默的空隙之间,法希尔说出了他这辈子之前从来不会说过的话语:“嗯,就跟弗拉基米尔·波列什金同志一样。”

这下子打平了,他一不小心踩到了地雷。

法希尔当时很紧张,紧张到至今他都没回忆起来安德烈之前到底是讲了个什么笑话。他都做好默默承受一段暴风雨的准备了,他曾经见过弗拉基米尔·波列什金对付阿富汗的手段,所有人都知道,弗拉基米尔是安德烈的晴雨表,他只好心想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大概还能阻止洪水的爆发。

至少他总不会像康纳利一样敢于指责鼻子说他动用了大规模杀伤武器,然后径直把枪口往他心脏上堵,旁边的奥尔巴赫小姐看了拦都拦不住。

他觉得安德烈甩枪的动作和康纳利如出一辙,不愧是从历史巅峰的刀剑火海滚过来的人,但他1991年以后才开始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之前则一直处于弗拉基米尔的阴影之下,这种说法颇有深意。对于法希尔而言,他一直认为:搞大清洗,他在行,他的前kgb总统可以手把手教他用枪指着那几个横征暴敛的大财阀再留下几个;战争,不行,就连弗拉基米尔也有很多年没打过仗了,在中亚的战斗着实体现不出他的真实水平。而可怜的安德烈呢,他还只能靠着弗拉基米尔的旧家当过活——打车臣和格鲁吉亚不算,一头熊打小老鼠能叫打仗吗?

安德烈唰的一下站起来,法希尔以为今天自己终究是逃不过一顿打了,然后那个喝多了伏特加的俄罗斯人像YouTube上上传的那些足球流氓一样气势汹汹地指着他,一脚踏过来——踏到远处炸弹溅飞过来的碎石上,踩滑,靠着惯性自由落体到他身上来。安德烈的体积和密度很大,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的胸口被挤压着,嘴巴还被堵住了。

没错,愿满天灰尘遮盖了您的眼睛,缺氧的法希尔晕晕乎乎地想,辛亏没有别的人看见,不对,没有别的人谁扶他起来?不对,到底是谁纵容了战时军人喝酒这种非正常事件的发生?

喝醉了的安德烈离开了唇边柔软的“铺垫”,还在不依不饶地坚持着:“然后你母亲怎么了?”

喝醉的俄罗斯人思维跳跃很快,他显然已经忘记了法希尔的僭越。更忘记了他们本来正在谈关于故人的话题。

他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就酸了,打了七年的仗,总统给他施加的温和的气质仍未消散殆尽,他不知不觉说了更多东西。

“我妈妈非常命苦……她先在亚述手里,然后是马其顿,罗马人,阿拉伯人,埃及人,土耳其人,所有人都想把她据为己有……”

俄罗斯人还舒服地在软肉上翻了个身,法希尔难受得几乎颤抖,然后安德烈像是玩够了一般,顺势从他身上滚下来躺到旁边,一个半坐着一个仰卧在个战壕里看烟雾散去之后的星星。

“你才给我说她的荣光不下钟继红的……也是,人间若有天堂,大马士革必在其中;天堂若在天空,大马士革必与之齐名。这足以证明她不是浪得虚名。”

安德烈很快酒醒了,从善如流地接下了话题,对于他的……禁脔,中东最后的根据地,他心里有一张不亚于丝绸之路的地图。

“然后她死了,留下我和哈希尔(黎巴嫩)跟着博度安像两个小傻瓜一样‘行成人礼’,博度安在这方面是个脑子不转弯的人,跟柯林斯完全不一样。他事后承认,他总觉得成了他的人就该和他一样,用他的规矩,学他的思维,谁不听话就得付出鲜血的代价。”

“他有病,”安德烈直截了当地说,对于那个曾掀起一片红色血浪的人,他总是用一种奇异的角度来观察,“柯林斯把殖民地当仆役,他呢,自以为自己把你们当人看了,而且他可能还觉得自己挺真情实意的。”

法希尔笑了,从他胸口摸出一个勋章,上面烫金的法语字在星光下竟然闪得耀眼。

先不论他居然还把这玩意儿放在身上——天父在上这孩子在想什么——他刚才用饼干砸中的难道是这玩意儿?这时候他脑子又转过一个隐蔽又怪异到难以察觉的想法:这样法希尔的心就不会因为他的行动而痛楚了。这于他本来毫无关联,然而斯拉夫人从雪里带来的忧郁敏感在此刻又反复作祟,他又联想到另一个人——那个被他的枪口逼到断头台下,被他扔在茫茫雪地里的人。他带着寒气的斯大林式微笑此刻从幽灵缠在一起的影子里变得清晰,给他前二十年的错误下一个果戈里式悲喜剧的定断。

他不会在意你的,就像法希尔也不会在意你一样,他们用坚硬的壳子把自己隔开了。

几十年前他习惯用他手上任何能接触到的东西砸他的胸口,他的兄长管这叫做“爱意最直接的表达”。从蒲宁的诗集到肖斯塔科维奇的谱子,从铲子到手铐再到ak47,他觉得他扔再多的东西弗拉基米尔都不会消失,他们是国家,单纯身体的损害并不会伤及分毫。

但他们也有痛觉,弗拉基米尔习惯于用痛觉感受到其中微妙的情绪。他承受的怨气,威胁和不解都太多,他甚至宣扬这种“甜蜜的痛”——仅仅在亲近的人面前,“我的小露西亚,”他摸着他可爱的长弟的头,心口流下被玫瑰花刺伤的血液,有花瓣的一头还留在安德烈手上,“我知道你爱我,好了快点去工作。”

他就这样一天天日复一日打发他,直到某一天安德烈熟练的动作再也找不到地方宣泄。

“看到没,这是我伟大的哥哥,伟大的阿尔丰斯·博度安给我的勋章,他是世界上最有建树的革命者和思想家——所有的前提都是未完成!我现在要把它扔掉,然后明天再随便发表个什么申明,因为他估计早就想收回这枚勋章了,现在没人记得他曾经是我的‘哥哥’,这个已经丧失了勇气和信心的投降者。他杀了我的母亲,现在又想杀死我,不对,他本来不想杀死我母亲,她那时候和傀儡娃娃差不多了,然后他说着什么自由和解脱——不对,哎,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总之我妈妈是最好的妈妈……”

“我对我母亲都没什么印象,”安德烈好心拍着他的肩膀,“我们几个中恐怕只有伊贾斯拉夫(乌克兰)可能对她有些记忆,更要命的是我还不知道父亲是谁。”

“我记得您曾经宣称过拜占庭帝国是您的父亲。”

“因为安德烈亚斯他们似乎对此颇有微词,而且从闹革命之后再也不流行认亲了,我就当笑话看过去。不过你知道你父亲是谁吗?”

法希尔把勋章往远处一甩,待它骨碌碌滚到再也看不见的地方,松懈地叹了口气。

“我也不清楚……但古列国其中必然有她爱的那一个。那时候以色列人甚至还没从妮菲奈特夫人(古埃及)的地盘离开,她找了妮菲奈特要办事情。那是她第一次离开半岛去非洲大陆,她不知道尼罗河会定时涨水,甚至遇到了十年难遇的暴雨,她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河,那时候幼发拉底和底格里斯便是奇迹,而地中海是生命界限,年轻和自然的威力使她情不自禁地畏惧,不敢过河。这时候有一个男子就偷偷躲在她旁边,她在棕榈下躲雨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在河里搭好了石桥,我的母亲经过了石桥,她已然爱上了那个不见踪影的人,但那个人始终隐身在不可知处,后来她一直努力地寻找着,甚至让我们认此人为父亲,哪怕我们甚至完全不了解他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她唯一的论据是那时候的人类很脆弱,所以她坚信那是一个和她一样的国家意识存在。”

“这是命运多么好的安排,爱上一个不存在的人总比爱上可望不可及的人好。”安德烈总结道,“虚无主义的爱真叫人向往。”

过了十分钟,法希尔才回答道:“有的也恨不得让人期盼从未发生。”

当天凌晨因为预期之外的子弹他们不得不转移了阵地,安德烈正为联军进行下一步部署,法希尔在安抚民众。安排好一切后,安德烈发现叙利亚人正怀抱着一个母亲昏迷了好几天的孩子安抚,动作熟练如一个多子的母亲,但孩子缺乏母乳的滋养,不安的哭泣仍在安德烈递过一个奶瓶后才以睡眠终结。

“你抱孩子的动作可比七年前熟练多了。”“您居然随身带奶瓶。”

他们同时张大了嘴巴,然后无声地笑了起来。

七年前的法希尔尽管落魄,却未磨灭那股贵公子的习气,七年前的安德烈如今日一样暴躁(他总是对任何不熟悉的人暴躁,熟悉的人偶尔也要忍受他的暴躁),还多了一份鲁莽。他看着高大的总统在矮小精壮的俄罗斯贵客身边柔顺服从的模样心痛不已,但无论如何他们的境况都比利比亚大傻瓜好多了,谁有了伊拉克人的教训还不会乖乖听话抱大腿呢?

那天他第一次在普通外交场合以外的地方见到安德烈·波列什金,对方刚从乌克兰飞回来,进入会客厅的第一件事就是摘下围巾和墨镜气势汹汹地问他:“你之前是想投靠西边那群守财奴是吧?”

承认就承认,毕竟眼前人投靠西方被玩弄的历史比他漫长多了。

说完他就乖乖地鞠了个躬,一直低着头,他比安德烈矮些,这时候站在制高点上的北极熊反而不好说什么了。这个孩子和利比亚逗比不一样,安德烈尖锐的目光打量着他,法希尔的眼神还有些生怯,但他掌权的时间比安德烈长多了,在现任总统父亲的打磨下,他已绝非中东那群顽石可比。

最后安德烈再也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语来,只好用一开始本来没打算施行的礼节来补救:“这里是安德烈·波列什金,我想……或许以后您就得听听我的建议了。”

“只要能维护稳定,我什么都愿意做。”法希尔答道,他脸上已经很多年没有伤疤,那时候情况看起来也没那么糟糕,他以为只要像几十年前一样通过镇压就可以解决一切。

一开始他只是在联合国会议上和康纳利打打嘴仗,看着法希尔自信地一路凯歌,接着美国人就坐不住了,他坚持说法希尔残暴无比压迫百姓(钟继红当场翻了个白眼,这理由越听越熟悉),然后恰到好处地派兵干涉内战,再然后库尔德人,各种战线纷纷爆起。直到康纳利又意料之中地玩脱了,那个血腥残暴的极端组织横空出世。

戴维斯坐不住了,他亦如是。他记得那个顺从地低下的头和不屈服的语气,那种冷静到极点的自信坚定的眼神,美国人估计把他的总统当成了萨达姆和卡扎菲一般的人物,没人会想到他会坚持到现在。和柯林斯家的缺德报纸报道不同,他派出去的记者们有幸见到了第一次选举的全过程,他总统的支持率居然在绝境之下一路攀高。

现在他们只想要和平,安德烈想,然而法希尔手上只剩下两座城池了。

“为了俄罗斯母亲在中东最后的利益。”他的总统站起来,一拍既定。

西装革履的人们也纷纷站起来,“为了俄罗斯母亲。”

“为了俄罗斯。”安德烈·波列什金轻声念叨着,很多年以前他也曾经是着西装革履中的一份子,和伊贾斯拉夫和亚历山大站在一起,又是为了他们共同的……

“为了伟大的联盟。列宁的党,光辉的人民啊!”

他神经质地闯进自己的办公室,发现谁也没把桌子上弗拉基米尔的照片给带走。

为了他自己,他来到了叙利亚。这里闷热的天气让他想起某个在阿富汗的遥远的午后,短缺的水资源和无处不在的游击武装分子,逝去的红色幽灵震耳欲聋的口令。而这里的人们看着他们却像看着救世主一般,孩子们像娇嫩的花朵一样蹭到他身边来。他跟着那个死人一起背弃了太多的誓言,多得他都忘记了自己曾经十分喜爱孩童。

在政府控制区平民的欢呼与感激中,他看见那个正在手忙脚乱给怀里的一团塞奶瓶的人,那披着军装的背影一看就是个不合格的只擅长拿枪的新晋父亲。久违的莫名喜悦使他决定上前提醒那人,他养育过许许多多弟妹和孩子,论经验或许这些短命的人类一个也比不上他。

“这么抱孩子会让他不舒服,你托着他脑袋——”他蹩脚的叙利亚阿拉伯语戛然而止。

法希尔黑了,瘦了许多。额头上包着一个绷带,从衣领内部还可以见着一个绷带。他的许多地区被占领,因此几乎难以控制自己的神经,抱起那孩子也竭尽全力。他左脸上还留着一个伤疤,如果安德烈记得没错,那是康纳利在挑衅时划在他脸上的。

但他依旧是那么神采奕奕,圣经里那个少女还在他脸上残留了古老的美丽和坚韧,想必绝不会在世界警察手上屈服。但他现在见着了安德烈,却无法抑制自己的惊讶和慌乱的心情,他差点把手上的婴儿摔下去。安德烈及时上前接住了那孩子,这时候他们的身躯几乎贴在一起,他深灰粽色的长大衣被粘上了灰,法希尔像冒犯到天神一般急急忙忙朝后退去,于是他弄塌了一小块碎墙,安德烈微笑着继续朝前面走去,直把他逼得无处可逃。

安德烈仅仅是无端地觉得十分愉快,哪怕他又听见了远处炮火的轰鸣。

法希尔的眼睛就像见到了黎明第一丝曙光的航海者,还有几道晶莹而辉丽(他就是想这么形容)的泪痕在闪烁着。他猛地低下头又抬起头,伸出手又缩回去用衣袖揩了揩,过一会儿似乎又觉得如此过于粗鲁,焦虑得踱起了步子。

“说不出话来啦?”安德烈歪着脑袋看他,他尽量想象自己用着最温和的语气和眼神,“援助都是有条件的哦?”

“我知道,我知道,”叙利亚人迅速点点头,吸着含泪的痰,自战争以来第一次担心自己仪容不整,“我只是没想到您真的亲自来了。”

安德烈哑然。

其实他本来只是想跟过来看看就走,毕竟国内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但因着这次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的邂逅,他又觉得有必要再多呆一段时间。

“只要你好好听我的建议,不放弃自己,我会尽可能帮你的。”安德烈点点头,见他还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忍不住开了玩笑,“看帅哥看呆了?”

剩下的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安德烈想着,未注意间法希尔已经又挪动到他的身边,他露出疑惑的眼神。法希尔指指那个熟睡的婴儿,用俄语轻声道:“像您这么抱就可以了么?”

安德烈想了想说:“不一定,可能还因为你身上有血和硝烟的味道。”

“他的母亲今早上已经确认死亡了……我们的医疗系统也被摧毁得七零八落,我现在暂时没办法大幅度动作,只能帮忙照看他,可他在我手上一直不停地哭啊,就像我是那群邪恶的斩杀婴儿的恐怖分子一样。”

法希尔挫败而夸张地怂了耸肩,又龇牙咧嘴地按着左胸的伤口。

他们抱着孩子往营地走去,一个护士迎接“少将长官”和俄罗斯客人,她们终于安排好了其他事宜,从安德烈的手上接过那个沉湎梦乡的小团子。

“你可真不适合当父亲,在我们俄罗斯,即使有些男人多少大男子主义重一点,却也不至于大多数都对孩子手足无措。”

“您知道‘大多数’的教义本不允许这么做,”叙利亚人现在能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了,眼里的喜悦和感激无可遁形,“没有关系,您既然也会这么做,这说明这事情绝非是不好的。”

现在安德烈说什么他都愿意听着,合作和指挥也变得轻松起来。有时候安德烈甚至觉得他和伊贾斯拉夫、波罗的海的亨博斯比起来更适合当一个合格的伙伴,他没有那些稀奇古怪的天真想法,也不会对永远都给空头支票的美国人产生希冀。一旦选定了波列什金成为他唯一的依靠,他就坚定不移地反驳康纳利那些莫名其妙的指控和援助平民的假说,始终坚持他作为合法政权掌握者的立场。

他们曾经打探过几个反对派武装的想法,除却库尔德有新造国家意识的想法之外,似乎别的更划算的计谋不过是给已经存在的法希尔洗个脑转换阵营而已。

安德烈只是想着定期来看一看,他也未曾想到这几乎成为一场拉锯战,一打更是七年。国内的压力和伊贾斯拉夫狗急跳墙的举动也压迫着他,气疯了他;康纳利新选了个总统,一边忙着推锅一边又假装和他和和美美巩固友谊。他每次来到叙利亚时甚至觉得自己身心俱静,竟是像放了个假。

“你现在就像你那多灾多难的母亲一样了,所有人都想把你据为己有。”

他看完手机上伊诺努和拉宾,以及那个恐怖分子化身的宣告之后,紧紧地桎梏着本躺在他左侧的叙利亚人。

回应他的是一瞬间的迟疑和更紧的拥抱。

“她还在的时候,叙利亚是沙漠里最宝贵的明珠,黎巴嫩的诗人也称赞这堪比空中花园的创造,每年我都要到大马士革去采集玫瑰放在她的秘密坟墓外头,不过自从战争开始之后,我就再也没找到过那墓碑了。”

“我有个问题,她真是被博度安杀掉的么?”

“是也不是,博度安让我独立,您明白独立的含义,他只是拉着我的母亲参加了我的独立仪式——他牵着我的手举行的可笑独立仪式,从此我变成了他的弟弟,我的母亲在高级官员众目睽睽之下消失。”法希尔的眼里是干涸的风暴,他偏过头来看着安德烈,半坐在泥土上的人感同身受的幽紫色眼睛俯视着他,“那时候他还是个疯子,现在是个傻子。”

“没错,别去想那个青蛙了,”安德烈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宽大的拳头里搓暖,躺着的人孩子气地笑了起来,“讲你的母亲和苦难都比讲他有意思得多。”

他干嘛每次都让我讲我的母亲呢?但法希尔仍重复了一遍,“安德烈·阿列克谢耶维奇,我的母亲不一样,她曾经的荣光可与东方的恩人相媲美。”

“那么你必不会负她期望。”

叙利亚人沉默起来,先时难得的喜悦也被浇灭。

“不一定,我真的,真的没什么期盼。”

安德烈于是安静下来,他知道这孩子很聪明,接下来要继续说话就总得有一个人当骗子。

第二天安德烈带他到一个大卡车下面停下:“我这次带了很多生活用品过来发给你们,当然包括奶粉,还有洗衣粉,顺带一提,我带来的可是真的洗衣粉。”

“您不会破坏自己的劳动成果的,”法希尔点点头,“只是您这次还把奶粉充好了放在奶瓶里,我感到受宠若惊。”

“您闭嘴,”回应他的是一个猝不及防的亲吻,霸道的伏特加的味道混合着军用罐头的湿气,不习惯如此亲密的法希尔脸色通红,“只要您再提一句我就再亲一次。”

“您一定是害羞了——”受害者还在喋喋不休地给自己挖坑。

今天要是不亲得他规规矩矩我安德烈·波列什金就不是男人。

这是北极熊展开第二次行动前的最后想法。

亲也亲完了,抱也抱完了,孩子也还给了母亲(谢天谢地,这孩子的母亲只是暂时晕过去了,不像当初第一个可怜的小孩)。他们现在要及时赶到前方探查新一轮进攻路线,法希尔坚持要亲自前往,他说因为他不会死,而他已经在这里见过了太多的死亡。

“那群西方蠢蠡永远不知道代尔祖尔的人为何能坚守三年。”

但是安德烈明白,早在二战时就明白了,那是一个微缩版本的斯大林格勒保卫战啊。

他跟着法希尔一起走,从营地里出发,行走时仍是满天的星斗,渐渐地有黎明的曙光透过云层。

前面有一个宽度不长不短的小河,法希尔正要脱掉他的靴子,安德烈比他动作更快,他迅速解下军靴的带子,用那傲人的力气把它们甩到河岸对面,然后背起法希尔就往河里走去。

绕是法希尔身经百战,和俄罗斯人亲密到私人关系也未料想到被如此对待,他的小腿轻蹬着抗议,又不敢真正使力踢到安德烈,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个披着面纱穿着长裙无法自己行走的小姑娘一样,血液从裸露的脚踝一直涌上脸颊。

“我明明可以自己走!”

而俄罗斯人只是悠然答道:“您不喜欢那我就放您下来,您留在岸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等我在河里铺上石头,您再从石桥上走过来,我在河对面等您,绝对不会像您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一样躲起来。”

“算了吧您,”法希尔突然泄气一样地锤了锤他的肩头,“您爱的不是我,是我的地理位置。假如有一天我收回了所有失地,您就会离开我的。”

安德烈只是点点头,捉住作乱的左手,在无名指上烙下一个吻:“等您有一天收复失地。”

END.

后记:石桥是《大长今》梗,不是我原创。